纤道情思陈牮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枫桥人，枫桥地名于我而言，便如一个个口令，让我迅速判断其方位。这就是地名的指代性，或曰指位性。而在志书上读到至今沿用的地名，就不一样了——原来，它有这么悠久的历史啊！如果能翻检到其出处，或其承载的历史信息，便是捡着了宝贝。清光绪《诸暨县志·山水志》载，明代溪园先生骆象贤故里称“蟠龙庄”，其山为蟠龙山，其水为蟠龙水。蟠龙庄俗名“蟠龙窠”，这么一说，大家都知道了，在枫桥镇东面的叠山村。志有“（菩提）山北面即铁崖山，右麓为叠石山”之说，想必就是“叠山”名之所出。蟠龙水“与梅花坞水并入东溪”。梅花坞，“一名梅家坞”，今天沿用的就是后者，在镇东公路北侧，绍诸高速公路西侧。此处“为明孝子骆嗣宗庐墓处，环坞遍植梅花”。确有骆氏“族人世居其地者”，但这是后来的事。所以，山水志所录《梅花坞先茔禁碑记》谓，“后人讹为梅家坞者，音误也”。梅花坞和蟠龙水“西北流绕钟山”。志载明代骆问礼《钟山赋并序》，开篇即云：“钟山，旧名唐家山，意往时必为唐姓者所有，故名。今唐姓绝响，有之者皆吾族人，而敝庐正当其下。朝夕玩视，怪其形俨然钟也……”今天我们讲枫桥主要姓氏，言必称“陈楼骆王”，《枫桥史志》说，这是明清以后兴起的，而宋元时期，“丁穆江唐”才是大族。骆问礼的老家，现在改名钟山社区了，过去叫“钟瑛村”，《诸暨县地名志》曰：“因坐落于钟山、瑛山两山之间，故名钟瑛。”瑛山又在何处？山水志曰：“（紫薇山）俯瞰枫溪，遥挹瑛山。”此外，骆氏崇本堂家祠边上，还有“百丈墙弄”，今曰“百丈弄”。乌带山，现在很少有人提起了。山水志谓山麓有乌笪庙，“俗误笪为带，因声近而讹也”。但它另有名曰“采仙山”，就会让人知道个大概。“（乌带山水）西流无量庵”，该庵“一名小溪庵”，在今大山村青岭水库坝下。《诸暨县地名志》曰大山“山多且高”，故名。我觉得它可能是从“乌笪山”简化而来的。又，“北出箭筿弄”，今为“箭筱弄”，《诸暨县地名志》有“古时，该村中植有两行箭子竹，故名”之说；又，“北流经冷水”，志谓其在“驿路旁，有杨相公庙，世传冷水为杨相公故里”，坊间称“冷水庙”。那么，杨相公庙又是怎么“跑”到枫桥镇上、枫桥大庙里的呢？这要从明嘉靖间倭寇入侵说起。枫桥义勇于古博岭伏击倭寇，“似见杨神旌旗相助，乡民战益奋，倭寇不支”，然后“地方官上其事，朝廷敕封杨神为紫薇侯”（见《枫桥史志》），遂大兴土木建设此庙。枫桥中市处于两江之间，地势低洼，唯庙址所在不为水侵。此地原为南宋海盐进士丁南山所有，丁氏后裔建丁家祠堂于此。后丁氏外迁，便成了杨相公庙。明张岱有《杨神庙台阁》文，谓“枫桥杨神庙，九月迎台阁”，“四方来观者数十万人，市枫桥下，亦摊亦篷”（见《陶庵梦忆》），可见当时盛况。乌带山水北流，“有丹桂房、邓村山下小水入之”。据清《宅埠陈氏家谱》，十七世之丹葵公，兄弟析产，从陈家长道地迁居采仙山下，自成村落，后改为丹桂房。如今，丹桂房和邓村山下都是采仙社区下属的自然村。靠近绍兴柯桥区一侧，有尚义坞、里东坞、外东坞、旺庙村、大干溪、梓坞山、馒头山、单（shàn）家店、里汤村、大溪村、石峡口……地名几乎都没变过。不妨说说“十里梅园”。今天，葛村已更名为“梅苑”。其实，它过去也叫葛村，水过葛村、银杏树，注大干溪后经上张村至五宜潭、入青龙堰。这些地名的稳定性，很大程度上，缘于文人墨客的记载。如余缙有《忆干溪梅花》诗，“行过枫川到铁崖，干溪十里寻梅花”；陆游有《早饭干溪盖干吉故居也》诗，“剑外归来席未温”的诗人，在此发出了“行行莫动乡关念，身似流槎岂有根”之叹。何谓“干吉故地”？志载，“吴方士干吉居（大干溪）北，故名，俗误为干溪桥”。东汉末年道士干吉，是《三国志》《三国演义》《搜神记》里的人物之一。山水志旁征博引，多所涉猎，可不知为何却放过了吕祖谦的《入越录》。从新店湾、栗桥（概同栎桥）过来，“五里冷水，望东岭神祠，缥缈云间，下坂稻穗垂黄，际山数十里，平铺如拭。洋洋乎富哉丰年之象，道中所未见也”，这是当时枫桥镇南湖头畈一带的景象。“五里宿枫桥镇”，刚好那时诸暨有过行政区划调整，“前岁析诸暨之十乡即镇为义安县，今年五月废”。第二天，吕氏“辨色发枫桥，阴风薄寒”，过“十里乾（干）溪”，见到了“溪桥榉柳数百株，有十围者”，不像今天，公路旁边全都是房子。前文说到的余缙，是清顺治间进士，著有《大观堂集》。诗中讲到的铁崖，山水志谓，“崖石黑如铁，故名”，“山麓小岗有万卷楼遗址，为元杨维桢读书处，维桢父杨宏所筑也”，“下为铁崖故宅，宅之旁有方塘，清涟彻底，可鉴须眉，杨氏世居其地，故村名泉塘，后改称全堂”。注意，读书处是“山麓小岗”，铁崖山“左峰为齐鲤尖，右为鹅突尖，前为柯公尖……南即菩提山也”，所以，“铁崖非专指小山可知”。如有机会访铁崖故里，这个笑话不能闹。王冕有诗云：“花落不随流水去，鹤归常带白云来”，以其谓地名不易、底蕴深藏，也颇为合适。本文来源：绍兴日报